上海交通大學畢業生徐威去年如愿成為像外公一樣的偵察兵。入伍一年后,他提筆寫下成長歷程——
兩代偵察兵 一樣報國心
圖①:徐威進行偵察課目訓練。供圖:徐威
圖②:龍廷全(右一)和戰友在戰場留影。供圖:徐威
圖③:2009年,徐威和外公龍廷全在四川省廣安市思源廣場留影。供圖:徐威
圖④:今年7月,徐威在駐訓時留影。供圖:徐威
手持遙控器操控無人機靠近藍軍陣地,我在班長指揮下調整角度,放大畫面,仔細搜索。“道路兩邊有藍軍的掩體!蔽矣涗浵伦鴺耍b控無人機返航。
那是我作為偵察兵第一次嘗試用無人機進行偵察,感覺非常奇妙。從顯示屏里“俯瞰”大地,戰場似乎盡在掌握中。
今年2月,外公過95歲生日。我通過視頻通話向他祝壽,興致勃勃地講起當兵的感受。外公有點耳背,但還是津津有味地聽著,樂呵呵地直點頭:“要得要得,越來越有個偵察兵的樣子了。”
外公是一名老偵察兵。年幼時,外公常給我講起他在戰場執行偵察任務的經歷。那時,他和戰友身上帶著指北針和望遠鏡,常常就在敵人眼皮底下活動。
命運就是如此神奇。斗轉星移,小時候聽故事的我,如今像外公當年一樣,成為一名偵察兵。我時常感慨這份“巧合”,也從這份跨越70多年的傳承中汲取力量。
眼中“最帥的軍人”
外公名叫龍廷全,出生在四川廣安。就讀于原四川省岳池師范學校時,他投筆從戎隨部隊奔赴戰場,后來成為一名偵察兵。
耄耋之年的外公,身形已有些佝僂?70多年前,身高一米八的他,泅渡、攀巖等各項偵察技能都駕輕就熟。作為為數不多的“高學歷人才”,他還承擔著手繪地圖的任務。
在外公的講述中,年幼的我腦海里常常浮現出一幅畫面:外公潛伏在灌木叢里,一手舉著望遠鏡,一手拿著筆在紙上繪圖。探照燈從他身邊掠過,敵人黑洞洞的槍口不時瞄準他藏身的位置……那些在電影里看過的畫面與外公的身影重疊在一起,可外公是真實存在的,他就在我的身邊,云淡風輕地講著驚心動魄的戰斗故事。
那一次,外公在“摸哨”時與敵人纏斗在一起,被緊緊勒住脖子。危急時刻,他掏出木柄手榴彈,猛砸敵人的膝蓋,最終成功俘虜敵人!笆至駨椇苤,擊打手肘、膝蓋,一痛他就松勁了!毙r候,我對外公口中的“手榴彈”沒有概念,直到入伍后在新訓時摸到一枚模擬木柄手榴彈,掂量掂量,確實沉甸甸的。
1956年,外公復員離開部隊。他將大大小小數枚獎章和一個用彈殼做成的五角星,擺放在家中柜子里。每次講到興奮處,他就會拿出那個五角星給我玩。
“這是真的彈殼嗎?”我一邊把玩一邊好奇地問。
“當然是真的!我這里還挨過一槍呢!”外公舉起右手,手肘上有一道深深的“褶子”。后來,我把外公的故事發在微信朋友圈里,一位朋友評論了兩個字,“英雄”。
外公從沒說過他是一個英雄。然而,正是外公的故事,讓我從小懷揣著英雄夢。這個英雄夢里,偵察兵就是最帥的軍人。
念念不忘“參軍吧”
2018年,高考填報志愿時,外公希望我報考原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。當年,上級曾考慮安排外公到該校深造。因家庭原因,外公選擇復員,前往一家兵工廠工作。
外公不知道的是,原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后來按照不同專業分成多個學校。由于其他原因,在父母建議下,我沒有報考軍校,而是報考了上海交通大學,但從軍夢并未在心中熄滅。入學后,我參加了學校的各類軍事社團。每年征兵季,看見校園里寫有“參軍吧”的橫幅,內心總有躍躍欲試的沖動。
大三那年,我鼓起勇氣前往學校武裝部報名,因故未能如愿。又過了一年,我再次報名應征,卻被告知已經超齡。當我垂頭喪氣地離開時,武裝部一位老師叫住我:“現在國家放寬了對大學畢業生入伍的年齡限制。如果真想參軍,可以畢業后再報名。”
2022年9月,我終于得償所愿,第一時間把入伍的喜訊告訴外公。“部隊是個好地方”,屏幕那一端,外公高興地說了好幾遍。他又斷斷續續講起軍旅往事,那些我從小一遍遍聽過的故事。90多歲的外公已有些糊涂,但那段硝煙彌漫的歲月,從未在他的記憶中抹去。
登上前往軍營的列車,望著車窗外變換的風景,我的腦海中,都是外公描述的70多年前他身著軍裝奔赴軍營時意氣風發的模樣。
續寫“偵察兵手冊”
懷揣對綠色軍營的憧憬,我來到第73集團軍某旅新兵營。巧合的是,新兵班長就是一名偵察兵。一次,班長問我們:“你們知道偵察兵是干什么的嗎?”
我站起來回答:“偵察兵是探察敵情的兵,是作戰行動的‘尖刀’。”緊接著,我又自豪地說:“我外公就是偵察兵!”
“那你們害怕成為偵察兵嗎?”
“害怕嗎?”我反問自己,雙手有些微微顫抖。不,那不是害怕,是興奮。如果有機會成為一名像外公那樣的偵察兵,我怎么能不興奮?
可是,要成為一名偵察兵,談何容易?每天,我都要進行高強度的自我加壓訓練,體能不行就負重跑,技能不行就加班練,胳膊上常常是青一塊紫一塊,手掌一遍遍磨破、結痂……漸漸地,我的各項成績“拔節而上”。新訓考核結束后,我被選到偵察營,成為一名偵察兵。
我所在班前身是“鐘懸山阻擊模范班”,曾立下赫赫戰功。望著英模柜里鮮紅的戰旗,班長對我說:“來到榮譽集體,更要好好干,不能給這面旗抹黑!
老偵察兵的后人,榮譽班排的傳承,讓我感覺肩上沉甸甸的,內心深處的激情也更加澎湃。然而,隨著科技不斷發展,相比外公那個年代,現在的偵察兵不僅要面對復雜多變的戰場環境,還要面對武器裝備的更新換代,偵察手段的日新月異。
學習,是首先要翻越的山。密密麻麻的雷達顯示屏上,標號從陌生變得熟悉。無人機操作,從基礎的起降、飛行、拍攝到掌握任務背景下偵察目標識別、偵察信息回傳。更不用說練攀登練到雙手打戰,練捕俘拳練到肌肉酸痛,練赤臂蛙泳練到渾身無力……一次次向極限的挑戰中,我一步步向“尖刀利刃”靠攏。
戰友們得知外公是名老偵察兵,希望能看看他的老照片,看看70多年前的偵察兵是什么模樣。母親翻拍了幾張照片發給我。照片中,有外公的復員軍人證明書,上面寫著“職務:偵察員”;有外公和兩名戰友的合影,他們站在山頭上,眺望著遠方;有外公的筆記本,是他當年在戰場上記錄的一本偵察兵手冊。
望著外公寫得滿滿當當的偵察兵手冊,我百感交集。接過外公和前輩們手中的“槍”,如今的信息化戰爭對偵察兵提出更高的要求。我們的視界已超越“平面”走向“多維”,練兵地域也從平原、高原到荒漠,變得愈加廣闊。然而,“任何時候,軍人都要有血性”,我們對勝利的渴望從未改變,我們也將以我們這一代軍人的青春、熱血和汗水,書寫新時代的“偵察兵手冊”。(池俊成、黃靜靜整理)
分享讓更多人看到